盛北

【明唐】而我的爱不死(二)

时间是有的。陆时风对这位前辈不是很熟悉,只能寄希望于从杨蔚那里打听一些事情。然而杨蔚的态度很微妙,他再三向陆时风确认导演给他找的老师是唐袅,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露出了一个糅合着不屑和敬佩的复杂表情。

“唐袅……他么。他脾气挺急的,也有很多怪癖。退圈之后他回到母校去做了老师。微博上偶尔有粉丝发偶遇他的照片,他还穿着女装。”杨蔚找了几张唐袅的近照展示给陆时风。“他在公司的时候就很不服规矩,我想你也听说过他耍大牌毁约退出剧组的事,要不是那个时候他和公司的合约已经到期,就不是赔剧组三倍片酬那么简单了。”

“我听说是那部电影的投资方要潜他,所以他才毁约不拍了。”陆时风回忆起那件事。

“这圈里不就是这样?”杨蔚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就算是要潜,也是讲究你情我愿的。即便不乐意,被揩两把油也就那么过去了,大家都会保持个表面和谐。向唐袅那样直接和投资方撕破脸的不多,最后也大多没什么好下场。要不是他先退圈,弄得对方不好再赶尽杀绝,不然他现在混得未必有你好。”

陆时风没说话。左右他和杨蔚不是第一次三观不合。多次争执足够让他学会在即将变化为争吵的话题走向面前住嘴。杨蔚没察觉他的心理活动,简单又说了两句关于唐袅的旧事就岔开了话题,通知陆时风接下来半年里他不会长时间跟组,他得顾着手里准备接替陆时风流量小生位置的那个唱跳俱佳的艺人。

陆时风心里门儿清,不只是他跟杨蔚处不来,杨蔚和他也处不来。他没对这事发表反对意见,顺水推舟叫杨蔚去操心他的流量接班人。

“唐老师,您好,今天下午我没有工作,一下午都是有空的。”陆时风回信息给唐袅。

唐袅秒回:“那你四点的时候直接到我家来吧,嘉陵天地东苑西楼2704,我给你按电梯。”

嘉陵天地东苑。陆时风默默算了一下,依照自己现在的全部身家,还买不来嘉陵天地东苑那两栋楼里任意一间房的客厅。人间真实不过如此。

下午四点陆时风按时到了唐袅的家。2704的门半掩着,陆时风在门外站了片刻,在直接进去和按门铃之间选择了先按铃告知主人有客到访。

“进来吧。”屋里传来一个清朗悦耳的男声。

于是陆时风推门进去。

唐袅家玄关处的隔断镶着一块半透明的黑色玻璃,玻璃四周嵌了银色的边框,拉出一道道线形的纹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来得及装裱上油画的精致画框。现在画框里框着一个高挑美艳的女人,黝黑光润的长发烫了水波似的弯曲弧度,松松散散地堆在她清瘦的脸颊旁边,宛如簇拥着精致玉雕的名贵皮草。

女人向后退了几步,让出进门的路,示意陆时风进来。

“您好……唐老师呢?”陆时风有些踌躇,“我刚刚听到他在。”

“我就是。”面前的女人说。

陆时风大概知道杨蔚说的“怪癖”是什么了。

“抱歉,我一时没认出来。”

“不碍事。”唐袅笑笑,从鞋柜里找了一双崭新的拖鞋出来给陆时风换上。

陆时风换了鞋,跟着唐袅进入客厅。唐袅买的是临着嘉陵江的江景房,上下打通做了大跃层。落地大窗从一楼到二楼,正对着不远处烟波浩渺的嘉陵江江面。侧靠落地窗放置的铁灰色绒面布艺沙发尺寸很大,陆时风一米八二的大个子坐上去,只占据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地方。

“喝点什么?”唐袅向厨房去走去,边走边问:“绿茶红茶还是咖啡?”

“白开水就可以。”陆时风正襟危坐,颇有些放不开。

“别紧张呀。”唐袅又回到沙发边上。凉水壶就放在茶几上,唐袅从托盘里扣着的四个锤纹玻璃杯里挑出一个薄荷绿色的,给陆时风倒了一杯凉开水。

不紧张是不可能不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见,又不知道有什么能用来寒暄的共同话题,直接开门见山又有点贸然。何况唐袅是前辈,虽然内娱不讲韩娱那套尊卑上下的规矩,但是在前辈面前侃侃而谈终究有点不太体面,何况他还是有求于人的。

两相无言,陆时风目光从手里的水杯转到放置着一瓶蝴蝶兰清供的高脚案上。高脚案背后挂有一卷绢本设色工笔美人图,画上美人神态冷淡,身着一袭黑色回纹提花长旗袍,从松散堆叠的群青色披肩里露出一段纤长白皙的腕子,像剥去竹箨的笋根。美人手中捏着细瓷花瓶长长的颈,瓶颈里孤寂地倚着着一枝欲谢不谢的康乃馨,蔫蔫地垂着头。陆时风看着美人图,总觉得美人的面貌看起来眼熟,他转头向唐袅投去视线,这才发现画里画外其实是一个人。

“看来我的画还是挺能入眼的。”唐袅见陆时风恍然的模样觉得有趣,他甚至大大方方起身,站到画卷旁边方便陆时风对比。陆时风被他注视得有些难为情,掩饰般地一笑,却不大挪得开目光。

原来美貌是真的可以超越性别的。

唐袅人如其名,穿起女装也袅袅婷婷。他骨相很好,粉丝向来爱用骨肉匀停四个字形容他,彩虹屁一筐接一筐,标签上写着盛世美颜,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听的词汇都堆到他身上来。

“塞纳河畔的春水”这种话且不提,陆时风记得自己中午还在唐袅超话里看到一篇夸赞唐袅外貌的小作文,把唐袅从头到脚所有露出来过的身体部位全夸了个遍,连有一次综艺里因为下水而露出的脚趾头都没放过。这种带着浓厚主观意愿的描述性文字最忌讳往真人身上一一对应,但是陆时风并没有觉得哪里描写有出格。

画外的唐袅比画上的他生动许多。他穿着一件墨绿色荷叶领的宽袖真丝雪纺衬衫,配了一条垂感很好的黑色长裙,深重的颜色更衬地他整个人白得几乎在发亮,而白的发亮的肌肤又与黑发红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只是站在那儿,就俨然是一尊精美绝伦的雕像。

“我跟画上哪个好看些?”唐袅一只手搭在高脚案上,笑吟吟地问陆时风。

“不大一样……就风格来看像是两个不同的角色。”陆时风说,“画上的人看起来很有故事。”

“我也很有故事。”唐袅俏皮地歪歪头。

“也不……”陆时风哑然失笑,“哎呀唐老师你快别逗我了。”

唐袅摆摆手,从花瓶后面拿出一枚细卡子把垂落到耳前的头发别上去。他脸上带着未收的笑意,回到陆时风坐着的沙发边上的高背椅上坐下,对着这位他单方面熟稔的后辈说:“那我们进入正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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